蛋卷不是猫

一只猫做的蛋卷,甜甜脆脆,喜欢温暖。

【棋魂同人/光亮】野花(架空完结短篇)

写在前面的话:

《人来人往》还会写,但最近太忙了所以一直都只是脑洞阶段。随便丢个7年前的文来给光亮的亲们啃一啃。

以下正文,谢谢支持!


野花

1  首战  

        塔矢亮这个人的名声在平安京无疑是很大的,大到即使不是跟围棋有关的,也会有与他相关。除了棋艺足够的强,家世足够的好,最令人遐想的无非就是塔矢亮的容貌——也足够的美。

        进藤光第一次看见塔矢亮,仅仅只是看到对方的手。

        一双手,洁白无暇,只是长期执子的地方有了厚厚的茧,手的其它地方骨节突出,倒不见得有贵族子弟的丰厚温软。进藤光不是没有听过塔矢亮美貌的传言,只是他不在意这些。他现在全神贯注的,是眼前的残局。

        执子,然后落子。

        纱帘后面的人的确是姿势优雅,但是棋局却杀气阵阵,一挥刀,直中要害。

        好在进藤光也不是什么好欺负的,在藤原佐为手下十多年,虽说一直没有赢过他那个翻脸似翻书的好师傅,但是他自知到了外面自己已经是个中好手。

        棋局讲究的是步步为营,一子错,满盘接落索。

        不过他进藤光偏好快棋,为藤原佐为没少骂他,而且还是哭着骂的。

        骂归骂,哭归哭,反正下山之前师徒俩再下的那一盘,还是快棋。

        棋局至此,已经将尽。

        时间不过半个时辰。

        旁的人看来,能够跟塔矢棋士下到半个时辰的,已经算是不错。只有为数不多的人知道,这盘棋当中的惊险与厉害。甚至有人已经暗暗记下棋谱,以做研究。

     “没得下了。”纱帘后塔矢亮低声说道。

       进藤光点点头,然后笑了笑,站了起来,转身便走。

     “且慢。”纱帘被人扯开,一个少年急匆匆的追了出来,众人只道是塔矢亮的童子,便没留意,继续研究那盘棋。

       进藤光看着自己的手被人拉住,笑眯眯地问道:“公子有事?”

     “你怎么知道我是……”

     “手!棋士的手,我可是记得清清楚楚。”

     “我……我还想跟你再下一盘。”

     “可是我赶时间。”

     “你要去哪里?你不是平安京的人!你现在住在哪里?”

       一连串的问题问下来,惹得开始有人注意这一边了,进藤光有点不安地皱眉,甩开了对方的手,然后留下一句“我会来找你的”便走了。

       塔矢亮看着那个匆匆忙忙的背影,突然想到什么似的追了上去,无视了身后那些“塔矢棋士居然输了!”“那个人到底是谁”之类的惊叫,塔矢亮一心只是要追到那个人。

      “等等!"

       进藤光回头看到满头大汗脸色发青的少年,一脸惊愕。“有什么事情吗?塔矢公子。”

     “我……我……”塔矢亮一时三刻喘不过气来,只得弯下身子喘气。

     “慢慢说,慢慢说,我站在这里不走便是了。”进藤光笑得很好看。

     “未请教公子名号。”似乎是喘过气了,塔矢亮直了身子,凝视着眼前同样年轻的棋士,眼神认真。

    “进藤,进藤光。”进藤光不得不装得同样认真的样子,凝视着棋士的眸。

    “我是塔矢,塔矢亮。”

       塔矢亮鞠了一躬,抬头时已然是一副严肃的表情,“进藤君,我要打败你。”

       进藤光的嘴角轻轻地扯动一下,不知道表示什么,“嗯呐,你随便。”说完一个转身,潇潇洒洒地走了,塔矢看着进藤光的背影埋没在茫茫人海中,再也看不见。

     

2 再战

       夜深了,窗外的虫子窃窃私语,仿佛在诉说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诡秘的乌鸟伫立在漆黑的枝头上,等待时机的来临……塔矢亮在床上辗转反侧了许久,终归还是拿出前几天的棋谱,细细研究起来,这一局无疑是精彩的,尤其对手是个与自己年纪相当的少年。要知道在平安京这个地方,可以打败自己的人本来就不多,而且当中大多都是些上了辈分的人,输了也不见得不光彩。

       可是这个叫进藤光的少年不同,来历不明的外地人,年纪与自己相当,身后仿佛有巨大的谜团,连笑容都带有几分扑朔迷离的味道。

   “这么晚了还在研究棋谱?”一把充满威严的声音响起,塔矢亮连忙抬头,起身迎接。

   “父亲大人。”塔矢亮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礼,起来时候发现父亲看着棋谱,眉头越皱越紧,心中只道是父亲知道了自己被一个来历不明的少年打败,“亮学艺不精,让父亲见笑了。”

   “不,这一局很精彩。小亮,跟你对棋的人,形容如何?”塔矢行洋眉头紧皱。

   “是一个少年……年不过十六,身材高大,很是英伟。”

   “年不过十六……他有没有带刀?”

   “没有,”塔矢亮当下有点疑惑,“一个棋士,怎么会带刀呢?”

   “一个棋士当然不会带刀,只是棋士通常都不止是个棋士而已,”塔矢行洋目光更加严肃了,眉头皱得更加紧,“就像我们塔矢一门的真正身份是天皇的御用阴阳师一样,小亮,不要大意。”

   “是,我知道了,父亲大人。”

       塔矢行洋起身出去了,塔矢亮送了他出门,才回到自己的房间。透过窗户,可以看见墨蓝色的云一朵接一朵地粘在天空上,看不到一点的星星,也没有一丝的月光。塔矢亮想起那个神秘的棋士,跟他对棋的时候,的确是感觉不到任何妖异的气息的,而且当时自己一心一意在棋局之上,也难保……     

       前阵子天象不祥,还是尽快计算出造成天象不祥的原因才好,这几天乌云密布,根本没有办法观测天象,还是等天气好了再算。

       想及此,塔矢亮便觉得轻松了点,正想关窗的时候,一只手从窗下伸了出来,拦住了他关窗的手,塔矢亮吓了一跳,忙松了手,然而那扇窗却结结实实地压在了神秘的手上。

    “呀!”那手的主人着痛后叫声响起,塔矢亮还没有反应过来,那窗户已经重新开了,可是窗户外什么人都没有,塔矢亮走了出去,东看西望,一低头,终于在地上发现了蹲在地上揉着手的少年。

   “街上算命的说我今天运气一般,果然说对了。”暗夜下看不清楚那人的面庞,但一听见那声音,塔矢亮便知道那人便是今日与自己下棋的进藤光。

   “你……进藤你怎么来了?”塔矢亮又惊又喜,连忙拉他进屋,想起对方被压伤的应该是右手,只得又去牵他的左手。

       进了屋,灯光下塔矢亮终于看清楚了进藤的样子,满脸的草混着黄泥粘在脸上,眼角下还有点小伤口,看起来是被些细小的锋利的东西划破的,目光从脸上转移到他的手上,右手果然又红又肿,还破了皮。

   “你受伤了?我去给你叫人来。”

   “白痴,我就是不想惊动你家的人才偷偷进来的,又要预约又要拜访的帖子还要说着奇奇怪怪的话。”说到这里进藤光看了塔矢亮一眼,果然看见对方无比惊讶的表情,“切……哇!痛!”进藤光看着塔矢亮不知道什么拿了湿帕子去拭擦那些伤口,神情认真,觉得有点好笑。 

   “你来干什么?脸上的伤口是怎么回事?”

   “塔矢……你真不可爱啊……”进藤光摸摸自己脸上的伤口,笑得一脸诡异,“我来当然是为了跟你下棋的……至于伤口……都是你家的错……干嘛要将那些会伤人的树种在门口。”

   “那是竹,进藤。”塔矢亮更正。

   “不都一样吗?”进藤有点疑惑,目光一转看见塔矢亮要将自己用过的帕子丢进脸盆,连忙抢过那块帕子,收在自己怀里。“那是湿的……”“没关系,一会儿就干了,塔矢……下棋吧。”进藤光声音有点低,表情也变得严肃起来。

       看到进藤光这个表情,塔矢亮觉得自己的血液开始沸腾了。

       那些沸腾的血液,仿佛在说那是棋逢敌手的幸运。

     

       棋盘是现成放在塔矢的房间里头的,塔矢亮选了个窗边的地方,然后放下棋盘跟棋盒,两个人面对面坐下,相互鞠躬后开始。

       进藤执的是黑子,先行。

       可是执子的手却抖得不成样子,进藤光有点艰难的将棋子平安落下,然后将执子的左手换成那只红肿的右手,虽然显得有点不习惯,但是却没有抖得连棋子都握不住。

    “你的手……”塔矢亮看着的是棋子,但是心思却在他的手上,“还是等下次……”

    “下次的话就未必有得下了,该你了。”

    “嗯。”塔矢亮收回游离在对方伤势的神思,重新回到棋局上。     

      一跳一跃的灯光在两个人的脸上不停地闪动,宛如棋局中闪过的刀光剑影。屋子瑞安静得连蚊虫飞过的声音也清晰无比,清脆的落子声一起一伏,仿佛战场上奋力战斗的兵士的喘息。进藤光依旧喜欢下快棋,就像是凭着本能战斗的野兽,张牙舞爪,却也不加思索。塔矢亮下棋却更加像是一个儒雅的剑士,一刀一剑,在出手以前已经想好对方一切可能与不可能的招数,只待对方一出手,便将对方的招数化解,并杀人于无形。

       进藤光突然明白了,为什么他那个平时可爱到近乎白痴的师傅面对围棋时脸上的肃杀之气从何而来,也明白了为什么眼前这个温润如玉的少年为什么可以在棋盘上使出杀气腾腾的招数。

       棋局中的他们,仿佛在月光下的悬崖上跳舞,虽然美到极致,兴奋到极致,但也疯狂到极致。一旦失足,不过一步的距离,便是天堂与地狱,要想生存,只能战斗。

        所幸的是,他们都乐在其中。


       塔矢亮是被清晨的阳光刺着眼睛弄醒的,自己倒在了棋盘旁边,身上还披着一件白色的长袍,鸟语花香,一如往日,几乎让他认为昨夜那一局精彩的棋局不过是自己的梦境。但是眼前的棋盘上交错的棋子,以及木盘边上失踪的帕子,足可以证实那并非自己的梦境。

       自己到底是怎么睡着了?

       对了,后来进藤拿了酒出来,说是太高兴要自己陪他喝酒,然后喝着喝着大家都醉了,他也开始觉得困了,便倒在棋盘边睡着了……

       在书桌找到了纸笔,记录下棋谱,自己的表现这一局无疑比上一局更加完美。不但是下棋的时候比上次认真了很多,思考的时间也比上次要长,布局也比上一次的更加精密……但是依旧没有赢了他。

      虽然,这次,是平手。

      塔矢亮有点沮丧,毕竟他在平安京所遇对手无数,却甚少有同龄人连续赢了他两局,尤其是在自己全力以赴拼尽一切的情况下。

      记录好棋谱,稍稍整理了一下自己,所幸自己喝的酒不多,没有留下酒气,换了身衣服以后,人也已经清醒了。    

     “少爷,”童子在门外唤他,“天皇急召老爷跟你入宫,你快去准备吧!”

       塔矢亮心下有点惊讶,毕竟他们的身份颇为隐秘,平时也是跟阴阳寮的阴阳头直接联系,现在天皇急召,恐怕有大事发生。

       窗外,树上的安静了一夜的大乌鸦不知为何突然惊叫地疾飞起来……

    

3 惊魂

       塔矢一门虽然是隐秘的阴阳师,但是也不过是普通的小官,一般情况下也是走路到皇宫的,但是这一次天皇却出奇地用牛车去接他们父子。

       然而金碧辉煌的皇宫是塔矢亮最讨厌的地方之一。

       人与人之间的诡秘与冷漠自是不用说,身为阴阳师,他能看到的更多常人看不到的东西。

       在后宫斗争中失败的女宠或者官员的冤魂,或是泪眼婆娑,或是面目狰狞,或是不甘不忿。

       在宫廷中丑陋的人心,也会惹到无数鬼怪妖异,大多都是些小东西,只要不会危及天皇,往往阴阳师也不会去理会。

       越接近天皇的大殿,塔矢亮越发能够感受那种紧张的气氛。负责天皇的守卫几乎是平时的一倍,守卫的眼神也比平时多了几分怀疑的眼神,就算是有内侍带着,守卫们对塔矢父子也免不了好几重的询问,毕竟他们甚少出入禁中,况且在刚刚出事的第二天,两个莫名其妙在皇宫走动的棋士引起怀疑也是情理之中。

       大殿中,塔矢父子向天皇行礼,灯光下的天皇脸色有点苍白,说话也有点有气无力的。天皇叫退了左右,偌大的大殿中就只剩下塔矢父子与天皇三人。

       静默的空气诡异地绕在三人之间。

       过了良久,天皇才开声问道:“行洋,你还记得光子女官吗?”

    “臣记得,”塔矢名字抬起头,目光涣散,似乎是陷入了久远的回忆中,“陛下要臣教光子女官下棋,但是不到半年,臣已经赢不了光子女官……”

    “行洋……你记得真清楚……”天皇的声调也变得悲伤起来,“光子,是我见过的最有才情的女子。朕也一直知道,光子是被太后和皇后害死的,但是朕却不能为她报仇……朕也以为,光子明白朕的心情,所以已经安息,但是昨夜……昨夜光子回来了……她想拿走她当年的棋盘……朕……”说到这里,天皇的声调已经由悲伤变成恐惧,他急急地走下座位,走到了塔矢行洋的面前,扶起了塔矢行洋。“行洋,这件事……朕只能相信你……你替朕做点事情……让光子……安息。”

    “陛下……臣……臣明白……”塔矢行洋回答得有点艰难,最终只是重重的点头。

    “行洋……这件事不能让皇后知道……”天皇强调。

    “臣知道。”塔矢挣开天皇的手,后退几步然后下跪,“臣这就去准备。”

      天皇扬了扬手,塔矢亮也说了些告辞的话,便扶起了塔矢行洋离开。

      待走出了宫门,上了牛车,塔矢亮才开口问了他父亲:“父亲大人,这光子女官……到底是……”

    “是天皇过去宠爱的女人,”塔矢行洋接道,“中国人说,‘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光子女官生下王子后不过两年就死去了。”

     “天皇要光子女官安息……”塔矢亮反复推敲这句话,突然明白了什么,“父亲大人!陛下说要光子女官安息……是不是就是说……”

       是不是就是说,如果光子女官继续缠着天皇不放,我们就可以将光子女官……打到魂飞魄散……

      塔矢行洋淡淡地看了塔矢亮一眼,只是点点头。

      塔矢亮突然觉得帝王家的爱情有多么的单薄,她不过还有一丝丝的不忿,冤魂不息的回来找自己的爱人,要回自己的棋盘,便遭到了帝王无情的举动,将自己要打到魂飞魄散。

     “其实也未必是光子女官的所为,过了这么多年,光子女官投胎了也说不定。小亮,这几天你别去御棋城了,帮为父准备一下,我要召魂。”塔矢行洋似乎看出了塔矢亮的想法,“其它的,别想太多了。”

      “是的,父亲大人。”

       车子摇摇晃晃,一路走在平安京喧闹的街道上,身后的皇宫渐渐远去了,但是塔矢亮却觉得,那皇宫巨大的阴影在他身后不断扩大,阴冷的风,从皇宫那里一路吹来,如同地狱深处,那一声轻轻的叹息。


4 竹林

        塔矢行洋开始着手招魂的事情,如果是平常的阴阳师这种事情大张旗鼓的做倒没有什么的,但是棋士世家做这种事情就会显得很奇怪。尽管如此,一切还是有序地进行着。

        观星象、测算招魂的最佳时机、选择招魂的地点。

        为了防止光子女官再度骚扰天皇,塔矢亮将自己身边的两个式神派了出去,保护天皇。阴阳寮方面已经打过了招呼,所以就算有阴阳师看见也不会出什么事情。

       前几天还在为打败进藤光而苦恼的塔矢亮这几天已经完全忘记了这件事情,直到有一天塔矢亮整理书桌上厚厚的一叠草稿纸的时候,看见书桌上的两份棋谱。

       与自己目前做的这种繁琐的压抑的事情相比,塔矢亮其实更喜欢跟进藤光下棋。

       看看天色还早,塔矢亮估摸了一下时间,也没有跟童子说一声,自己一个人出了门去郊外走走。

       那天从皇宫出来以后,塔矢亮一直或多或少都有点郁闷。

       他不能对他的父亲说,不能对他的童子说,不能对所有的人说……说当代天皇看似深情实则无情,说天皇要将自己深爱过并深爱她的女人化作天地间的尘埃,说自己夜里听到过女人哭泣声,说自己不想将光子女官打到魂飞魄散,说……  

       塔矢亮一路走着,突然听到一阵忧伤的音乐自郊外的竹林传来,那声音如同流动的丝一般,将塔矢亮一点一点的缠住……不是法术,也没有妖异的气息,那仅仅是一种普通的音乐……然而那声音却哀伤得连天地都为之动容,风掠过竹叶的声音,都变成了断断续续的哭泣。竹影婆娑,夕阳的光带着或深或浅的红透过叶间,落在悲伤的土地上。

       塔矢亮有点想哭的感觉。

       到底是谁,如此悲伤?

       塔矢亮走进了竹林,沿着声音前行,那声音越发清晰了起来,透过密密的竹叶,也依稀看得见一颗大树的树干倒在一个破落的神社门前,那少年坐在大树的树干上,手持竹叶,低头吟唱,悲伤的曲调自他的唇边溢出。

    “进藤……”塔矢亮低低地叹息,他早就猜到,那么神秘的少年,是应该有着不为人知的悲伤的。

    “塔矢……你还要在那里躲多久啊……那里的树叶会伤人的……”悲伤的曲调止了,进藤光爽朗的声音响起,塔矢亮从竹子之间走了出来,“进藤……那不是树……是竹子……”塔矢亮再次更正,“对了,你为什么在这里?”

     “竹子不是树吗?”进藤反问,“我没地方住当然在这里啊,倒是,堂堂围棋名门的少爷,出现在这个地方才可疑。”

     “我……我出来走走。”塔矢亮想起了光子女官的事情,忍不住叹息起来。

     “有什么不愉快的,如果不想说给我听的话,说给那些树听就行了……”进藤光拍拍自己坐着的树干的一段,示意他做过来,“最多我不偷听你说什么。”说完进藤以手捂住了耳朵。

    “其实也不是我的事情,”塔矢亮走过去树干坐下,“一个王公前几天跟我下棋的时候,说他死去的妻子回来找他,让他很不安宁,最后他不得不找了阴阳师,让他的妻子安息。”

    “吶,那你为什么觉得不开心?”塔矢亮侧头问他。

    “我只是觉得,”塔矢亮地声音低了下去,“觉得不应该是这样的……生前都是很相爱的人,为什么……”

    “人都是这样的,塔矢,”进藤的声音似乎比他更加低,“尤其那些王公贵族,嘴里说爱你爱到天昏地暗,一旦你阻了他的道,就算是亲人也可以毫不留情的消灭的。”

    “不是的!”塔矢惊叫着站了起来,他想反驳些什么,但是他想到那日天皇的话,想到了父亲说的话,他就觉得自己什么都不能反驳。进藤看着他,眼神慢慢变得柔和起来,“啊,不过我知道,”进藤笑了,伸手去摸塔矢的发,“你不是那样的。”

       厚实的手,透过头发自己清楚地感受到那种令人心安的温度,自己好像也回到可哥哥姐姐送给自己糖吃然后摸摸他的发的孩提时代。

      塔矢亮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他甚少与人如此亲密,他并不习惯这样的亲密,但不反感。耳边依旧有风呼啦哗啦地吹着,带着少少青草的气息,夕阳落在两个少年的身上,温暖而美丽。


5 阴谋

        塔矢亮入狱也不过是几天后的事情,塔矢一家惊慌失措,不知自己是哪里惹得如此弥天之祸。来抓捕塔矢亮的捕快倒也爽快,直接告诉塔矢行洋,快快准备好塔矢亮的身后事摆了。塔矢夫人一听,直直地晕了下来,那边是塔矢亮大喊地母亲大人的凄厉,这边是抓拿的人铁面无私刻不容缓。

       乱糟糟的一团,看得人好不心伤。

      塔矢亮双手双脚均被束缚着,刑官告诉他,别想弄些小把戏,一旦他要逃走,首先遭殃的还是塔矢家。如此这般,塔矢亮便进了是死刑的牢房,而且还是单独关押。

      好在他阴阳师地身份是隐秘的,看似乖乖坐在牢狱中的他,暗中却在召自己的两个式神回来。

      但是无论自己怎么尝试,却不曾能够将自己派到皇宫守护帝王的式神召回来。不但如此,自己的能力就像被封印了一般,就连最简单的法术都使不出来。

      塔矢亮突然明白,自己是遭到了一个强大的阴阳师的诅咒了。

      谁会想将自己置之于死地呢?

      塔矢亮叹了一口气,放弃了一切的挣扎,倒在一堆稻草堆上面。

      中午刺眼的阳光从窗口流入黑暗的牢房,塔矢亮看着那束阳光,直到眼睛受不了才闭上眼睛,然后一点一点地,陷入半梦半醒间的昏睡中。

    

       年纪不过30岁的年轻天皇最近一直没有睡过一场好觉,十年前死去的女官的灵魂夜夜在与他纠缠,他一次又一次向她解释,自己当年尚未亲政,权柄都是掌握在太后的手上,对于太后跟皇后的联手,自己是根本没有能力为她做些什么的。

       但是那灵魂依旧不依不饶,睁大着充满不甘的双眼,质问他,问他为什么无情无义,忘记昔日恩情,将恩爱抛置于脑后,一次又一次伤害她们母子。

       天皇惊吓得一身冷汗,却同时明白了什么,光子之所以一直不放过自己,是因为光子留下的王子也不得善终,死于一场诡异的大火之中。

       最后一次,他看见自己与光子的儿子出现在大殿中,幽幽叫他,父皇。

       天皇忍无可忍,终于下令治塔矢家的罪。

       光子不再来了,倒是自己死去的儿子夜夜来寻他,一声一声,叫他父皇。

       神经衰弱的天皇选择暂时离开平安京,到神社斋戒沐浴一月,弥消身边的孽障。

       神社里头依旧戒备森严,斋戒沐浴的君王在大半月的恐惧的折磨下,已经消瘦了许多,与他同样消瘦的,还有前来求情的塔矢行洋。

       "陛下。"塔矢行洋跪下,"光子女官大人此事,是老臣办事不力,与老臣幼子无关。"

       "行洋,你不必再说了。"天皇一脸疲惫,"塔矢亮负责保护寡人的安宁,但在他保护期间,寡人却夜夜不得安宁,这是何故?以往寡人夜里只看见光子,但在你幼子保护期间……寡人居然还看见了寡人那死去的儿子,行洋,难道这就跟你儿子办事不力没有关系吗?没有治他一个欺君之罪,已经是给足了你面子了。"

      "陛下看见的殿下,形容如何?殿下对陛下说了些什么?"

      "唉,"天皇挥挥手,"寡人看不清楚他容貌,只听到他在呼唤寡人。摆了,此事以后行洋不必再管了,安心做棋士吧!"

      "陛下?!"塔矢行洋有点惊讶,"陛下的意思是……"

      "御棋城里塔矢家名声无量,寡人看,塔矢家还是做个棋士比较好。行洋,你什么都不必说,下去吧!"

        塔矢行洋目中含泪,塔矢一门成为天皇的御用阴阳师,自祖上四代就开始了,至今近百年之久,如今却断在自己手上……塔矢叩首,"谢陛下……"

    

6 野花   

       塔矢亮归来后足足一个月没有出门。

       他看着从窗外钻进来的阳光,想起自己在狱中的看到那束阳光,一看便是一天。

       他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突然会被人抓到死牢,然后又突然被释放回家,令他更加不明白的是,到底是谁要诅咒自己,诅咒自己要让自己失去阴阳师的能力……难道仅仅是因为自己插手光子女官的事情吗?

      “如果你打算这样看一辈子的话,那我就真的看错你了,塔矢。”

       进藤的声音意外地在他耳边响起,吓了塔矢一跳,沿着声源看去,果然看见进藤正看着自己,目光担忧。

     “进藤,你怎么会来这里的?”塔矢惊讶地看着对方,不由自主从地上站了起来。

     “还不是为了你这家伙,外面一直盛传了你受了刑,快不行了……所以我才到你家看看你,结果看到你果然一副快死了的样子。”进藤光没了笑容,“对不起,早知道这样的话……早知道这样的话,我就应该早一点来看你。”

     “该说对不起的是我,这次你进来没有弄伤了吧?上次的伤怎么样了?”

     “早就好了。”进藤光终于笑了,“既然看见你没事的话……我们出去玩吧!”“啊?”

     “对,出去玩……快走吧……不然你家人就要发现我了……你也不想我一片好心来看你,最后又被你家的人打得半死吧?!”

     “不会的……”

     “那就走吧!”


       一路上两个人手拉手飞快地奔跑在道路上,塔矢从来没有试过这样的跑法,不一会儿便觉得喘不过气来,但是因为自己手一直被进藤光紧紧拉住,他只得被迫继续跑着……起初他还在喊进藤的名字,告诉对方自己跑累了,后来他发觉进藤根本听不到自己说话,干脆没有再说。

       两个人最后跑到了上次见面的那个破落的神社,两个人停下来的时候几乎是同时倒在地上的。

       身上的衣服不是被来时的竹林刮破了,就是不是撞倒什么的时候勾破了,脸上也是伤痕,汗水流过的伤疤,痛得两个人都龇起牙来。

      然而内心却比任何时候都宁静。

      塔矢亮没有看身边的进藤光,他看着那一片或深或浅的晚霞,点燃着火红的余烬在天边燃烧殆尽,然后天色一点点地变得黯淡,火炎般的红一点点地退色,渐变成深深浅浅的蓝与黑。鸟语虫鸣开始清晰起来,仿佛为沉默的星星作标注。

     “塔矢……”进藤光突然开了口,“你是不是一直很想知道,我到底是谁,我为什么能够下棋这么厉害?”

     “嗯。”

    “那我来告诉你,我是个弃儿。我母亲地位很低,所以父亲在母亲生下后我多久以后就抛弃了我的母亲,而在我三岁的时候,我也被父亲抛弃了。”

       塔矢侧过头看进藤,那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进藤,目光遥远,眼神悲伤,那一字一句从他口中说出来的时候,就像是从很深的地方将悲伤发掘出来一样,塔矢亮下意识地握住了进藤光的手。

     “所幸的是,我还有我的师傅,他教了很多东西,包括下棋。”说到这里的时候进藤光反而笑了,“虽然他很白痴,一天不下棋就不舒服,每次都撒娇似的跟我说‘小光小光,我们来下棋吧’,看见萤火虫的时候总会很奇怪地说‘小光你看,那只虫子的屁股挂着一盏灯啊!’。但是,有一天,他也走了,而且没有再回来。”

       塔矢亮的手握得更加紧了。

       那是他不曾知道的伤悲,那是他不能理解的孤独与凄凉。

       但是这一切,进藤都经历了。 

     “塔矢,你知道山上的野花吗?”沉默许久的进藤再度开口,“小小的,一朵一朵的,有白的、红的、黄的、紫的、粉红色的……它们长得很漂亮,但是从来没有人要它们,从来没有人要记得给它们浇一下水,也从来没有记得要关心一下它们……有时候我觉得我自己就是那些野花,没有人关心,没有人过来问我开心不开心……”

     “进藤,”塔矢亮突然以手支起身子,一字一句地对进藤光说,“如果以后你觉得你不开心,你可以来找我的!我会听你说,我会问你到底发生什么事情,我会在你身边,我会……”

       塔矢突然觉得自己的天空翻转了一圈,再度醒悟过来的时候进藤已经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对方的眼中有自己看不懂的深意。他不敢再看进藤的眼睛,只是透过进藤,看着他身后的天空,依旧很深很远。

      他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对不起。” 进藤突然放开了他,并拉他起来,“不要躺在这里太久,夜晚地上比较凉,进里面休息吧,我之前还有些储量在这里,将就点吃吧!”

     “哦。”塔矢亮有点意外,刚才他看到的什么?悲伤的进藤?孤独的进藤?

       手心残存的温度,证明刚才的一切的真实。

       真实得,让人心痛。

       夜风吹过,野花的幽香断断续续的传来,似乎在再一次印证进藤光藏于心底的悲伤。


       平安京的秋天就是这样的,太阳一下山,那一丝丝的凉意就像是从地上冒上来的幽灵一般,带着声声叹息游走在万丈红尘之间,风一吹,那幽灵就把自己的悲伤抖落下来,让人看到了这风景便要徒增伤感。秋天的蝉早就不叫了,剩下了些许虫鸣鸟语,不知道说着怎么样的私语。

       不知道这虫子,会不会也会说帝王家的私语?会不会谈论帝王家的家事?

       不知道这虫子,会不会也会笑帝王的无能?会不会鄙视帝王的无情?

       十五年前的秋天,在平安京的枫叶还没有红透的那个时候,他最宠爱的那个女官突然病逝,病床前的容颜不见憔悴,只是苍白了几分。他握住她的手说,问她:“今年秋祭的曲子,你喜欢什么样子的?”她没有像往常一样温顺地说陛下喜欢的就是妾身喜欢的。

       她闭着眼睛,一句话也没有说。

       身后乳母抱着的小王子,突然哇哇大哭起来……

       天皇明白了什么似的无力地低下头,将额头抵在女子已经冰冷的额头上,轻轻地对她说对不起。

       十五年后的平安京,还是这样的老样子。

       仍然是带了几分冬寒的凉风,仍然是逐渐变长的夜晚,仍然是枫叶还没有红透的那个时候。

        只是他已经掌了实权,他的母亲和妻子再也无法动他一分,身边的人换了一拨又一拨,那个小王子也在一场火灾中死去,再也寻不到踪影。

       房间里头仿佛有了声响,风骤然静止了,虫鸣鸟语也停了,那声响便显得更加大了。

      “是谁?”天皇叫了一声,拔出了腰间的剑,一步一步地走进了房间。

       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风,吹得灯光狂舞似的乱动起来,暗黄的光摇摇晃晃,连带天皇自己的影子也摇晃起来。空气中若即若离的花香,不似平日,让人连心神都有点动摇起来。

       内室里头的帘子一直在动。

       天皇握紧了剑。

       刺了出去。

       喀喇!

       悲怆的声音却意外在身后响起,“父皇,你就这么想杀死我吗?我只是想帮母亲拿回属于她的东西。”

       天皇僵住了。

       不敢回头。

       那声音继续在身后响着:“父皇,母亲与你相处多年,至死也不能忘记你。儿臣虽然与父皇相处甚少,但儿臣离开你多年,可是一直想念父皇的!父皇为什么这么忍心,杀了儿臣一次又一次。”

       那烛光摇晃得更加厉害了。

      “父皇,儿臣这些年过得很苦。儿臣现在什么都不想要,我只是想拿回母亲的棋盘。我知道您带了它到这里,才特意来拿的。”

     “你喜欢的话,寡人送给你。只是寡人希望,你与你母亲能够早日安息,不再纠缠寡人……”

     “是吗?安息啊……”那声音陡然冷了起来,“我们母子也很寂寞啊,父皇不如放下家国天下来陪伴我们母子吧!”

       天皇顿时觉得有一股寒意从背部传来,等他想呐喊的时候突然发现自己已经说不出话了,连脚都像是生了根一样不能动。

       寒闪闪的武士刀一晃而过。

       滴滴答答的流血的声音。

       闷闷的痛苦的呻吟。

       倒退的脚步声。

       门外衣袂飘飘,持箭而立的,是被封印了能力的阴阳师——

       塔矢亮。

      “果然是你,进藤。”塔矢亮的声音冷得像凝结了一般,刮得人耳朵生痛,他一步一步地走进了内室,一步一步走近了捂着手臂流血却笑着的进藤光。

     “是啊,是我啊!”进藤光笑得一如当日初见时一样美好,淡淡的笑,带着午后阳光特有的气息,跟那时候对他说“慢慢说,慢慢说,我不走便是了”的进藤光一模一样。

      “来御棋城找我下棋不是巧合?”塔矢亮丢下手上的弓。

      “当然不是,这世界何来这么多巧合?”进藤光笑得更深,顺手拔下手臂上的箭。

      “夜里来找我的时候,也是为了找藏身之所?”塔矢亮丢下了背上的箭囊。

      “当然,我进宫被发现了,满城都在搜查,但是塔矢家谁敢进来搜查?”进藤光的语气轻松得就好像在说“塔矢……你真不可爱啊……”的时候一样。

     “身上的伤也不是爬墙的时候摔的?”塔矢亮拿出了剑。

     “当然,我的武功还没有差到连你家到墙也翻不过的地步。”进藤光显得很自信。

     “那天摸我的头,是为了取我的头发作为诅咒的媒介,将我的能力封印,让你可以成功解开我们家设的保护。”塔矢亮拔出了剑。

    “你的式神日夜守着天皇,别说是人,连鬼也进不去。”进藤光很无奈地用满是血的手搔了搔头发。

    “今日你找我,是为了什么?这个是我一直不明白的。”塔矢亮走到了进藤光的面前,以剑指着他的喉咙。地上的血越来越多,开始蔓延到他们的衣服上。

    “今日?今日我怎么知道我来找你干什么的。”进藤光干脆放下了捂着伤口的的手。“不过我想知道,你怎么知道是我?”

     “是你的故事告诉我的。”塔矢亮这时候突然低下头,“进藤……为什么你……”

     “塔矢……” 进藤光突然欺身上前,夺了对方的剑,反手挥向了对方,“对不起……”


7 结局

       绪方的出现毫无意外。绪方的刀法也从来没有意外过。

       塔矢亮唯独意外的是,死的人不是自己。

       缓缓倒下去的人,连表情都来不及变换,依旧是带着胜利的微笑,满足的表情。

       然后有很多人进来了,包括自己的父亲。塔矢亮看着进藤的表情,突然觉得世界都寂静了。他蹲下身子,试着去探对方的鼻息,身后的男人却阻止了他。

     “在这种距离下,我不可能杀不死一个人。”绪方淡淡地说,“你知道的,我的实力。”

      生生的将最后的希望打碎。

    “塔矢,不要伤心了,难道你看不出他是来求死的吗?我总感觉他一早就看见我了,他要逃的随时可以,再说,他是阴阳师,不可能连一个守护自己的式神都没有。”绪方继续说,“快去你父亲那里吧!他在叫你。”

       塔矢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过了一会儿才勉强站稳了,他看着自己的父亲,没有说话。他转过头去,看着父亲身边脸色苍白的天皇。在天皇苍白的脸上,没有悲伤,也没有幸灾乐祸,眼睛里头深深的一片,根本不知道他想的是什么。

       这个人,是进藤的父亲。

    “尤其那些王公贵族,嘴里说爱你爱到天昏地暗,一旦你阻了他的道,就算是亲人也可以毫不留情的消灭的。

      进藤说这话的时候的悲凉还在眼前。”

    “父皇为什么这么忍心,杀了儿臣一次又一次。”进藤质问的语调悲怆得无以复加。 

    “陛下,你知道山上的野花吗?”

      天皇没有说话,宽大的衣袖下的手似乎动了一下。

    “那些野花……小小的,一朵一朵的,有白的、红的、黄的、紫的、粉红色的……”塔矢亮想起了进藤微笑着摸自己的头发的时候,那个令人心安的温度。

    “它们长得很漂亮,但是从来没有人要它们。”塔矢耳边响起了进藤悲伤地说自己是孤儿的时候的声调。

    “从来没有人要记得给它们浇一下水,也从来没有记得要关心一下它们……”塔矢看着已经死去的进藤的笑容,他抱住了进藤已经冰冷的身体,终于忍无可忍地大哭起来……


    

      漫长的夜终归过去,阳光始终还是会冲破层云到达大地。

      山野上的野花,一如往日静默盛开。

      只是,无人理会。

                                            [end]


写在后面的话:

       顺路说,这篇文实在年代久远,当年写的时候完全没考据,印象中是听着一张叫《竹风》的和风OST就感觉来了,呼啦啦地写起来了。所以各种粗糙各种细节请不要跟无论当年还是现在都一样傻逼的LO主计较,就这样。

      哦,对了,当年写的时候,我好像标记的是“架构粮食带有肉渣滓”的,所以,你们有谁要看肉渣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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